各位法師、各位居士:
今天座上的幾位大居士要我來給大家講幾句話,但是我不會講話,那麼就把這幾十年來我個人修行中的一些心得體會,拿來跟大家聊一聊吧。
我本人是搞禪宗的,出家以後就到高明寺親近來果老和尚。來果老和尚同虛雲老和尚一樣,都是當代禪宗的大宗師,都是已經明心見性了的。來果老和尚是在金山開悟的,虛雲老和尚是在高明寺開悟的,我出家以後,有幸先後親近了這兩位大善知識,所以自己雖然沒有什麼修持,也勉強覺得幾十年的光陰沒有白過。
今天各位讓我來講禪宗,那麼我就先講一講禪宗的淵源。大家一定都知道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、迦葉尊者破顏微笑的典故——「以心印心、心心相印」,這就是禪宗這一頓超法門在印度,從迦葉尊者始,禪宗一直流傳了二十八代。到第二十八祖菩提達摩的時候,他遠渡重洋到中國來傳法,成為中國禪宗的初祖。達摩初祖在少林寺面壁九年,後傳法給二祖慧可,慧可傳法給三祖僧璨,僧璨至四祖道信,之後是五祖弘忍、六祖慧能……。我也是這個宗門下的,傳到我這裏,已經是第四十四代了。
什麼叫做「禪」呢?「禪」,就是「禪那」,翻譯成「靜慮」,就是我們思想清淨地去來回思慮。又翻成「思維修」,我們可以在這個思想上去來回思維,去修它。
禪宗這一法,現在名義上還存在,實際上在這門下,依此用功辦道、開悟的人是越來越少、越來越少了。在過去唐朝、宋朝、明朝,甚至於清朝,還有少數開悟的,像虛雲老和尚,來果老和尚都是屬於清朝的——這以後開悟的都沒有聽到。是不是沒有開悟的呢?開悟也有大、小之分。如我宗門下,大悟十八,小悟無數。為什麼我這樣講呢?我們對於一樁事物不明了,最終明白了,這就是一種「悟」,這是一種「小悟」;「大悟」是徹底明心見性——二者完全是不同的。
宗門下這一法,最重要的就是要「起疑情」。什麼叫「疑情」呢?它是指我們對一樁事情不明了,不明了這樁事情究竟是什麼東西,體現在禪宗這一法裏面,就是禪宗歷史上諸多的公案。過去祖師也講:父母未生以前,如何是我本來面目。我未生以前,究竟哪一個是我本來面目呢?自己知道不知道?不知道。不知道,這就是一個疑情。也有祖師提「狗子無佛性」。一切眾生都有佛性,為什麼「狗子無佛性」呢?大家就可以從這裏入手,去參究它。這就是從那個你不明白的地方去起疑情。
明萬曆年間以後,念佛的人就多了。念佛的人多了以後,就提出一個「念佛的是誰」——我明明知道自己念佛,那麼這個念佛的究竟是誰呢?在高明寺,來果老和尚就提倡「念佛的是誰」這個疑情,就是教你在「念佛是誰」這四個字上面去來回地、反覆地「參」……。
禪宗中還有「萬法歸一、一歸何處」等疑情。總而言之,佛說八萬四千法門,都是為了利益眾生、成就眾生,使眾生離苦得樂。不論用哪一法門,都是為了降伏其心。降伏什麼心呢?就是降伏我們塵勞、煩惱、無明、貢高、嫉妒、人我、是非這一切一切的心。為什麼要降伏這些心呢?因為這些心,都是我們生死的根本。我們從無量劫到今天,在六道輪迴中滾來滾去,都是因這些而起。有這些心,才有這些輪迴;如果沒有這些心,就沒有這些輪迴了。本來我們自性是不生不滅、不垢不淨、不增不減的,為什麼今天還有這一切一切的東西呢?都是由於我們自己所造成的。過去古人也講:「人之初,性本善;性相近,習相遠」,我們「性相近」,習氣就遠得很!本來我們自性的心是很清淨的,因為有了這些習氣的汙染,才有我們今天的生來死去、死去生來,才有六道輪迴。那麼我們今天學佛用功,就是為了消除一切心,消除一切塵勞、煩惱這些東西。而這些東西怎麼去消除呢?不是說我們把這些東西都甩掉它、不要它——這些東西都是「無相」的,既「無相」,怎麼去甩掉它?我們的罪業也是「無相」的。因為普賢菩薩講,我們從無始到今天,由身、口、意所造的諸惡業,無量無邊。若有相時,虛空都不能容受。既然這些罪業無相,那麼我們怎麼去消除它?不是我們拿一個什麼思想去消除它,也不是拿一個什麼東西來消除它,要拿我們這個心來消除它。我們每一個人,就是一個心、一個念。既是一個心、一個念,為什麼你這裏在用功,那裏還在打妄想呢?是不是有兩個心兩個念呢?不可能。如果我們有兩個心、兩個念,那麼我們將來就成兩個佛了,我們在用功的人,只有一個心、一個念。我們修行人在用功時,知道有了妄想,那正說明你在用功。如果你沒有用功,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「妄想」。為什麼?我們一個人活了幾十年,一天到晚都在妄想裏頭。我們的生死及與其相關的一切,都是由妄想所造成的。不去用功,就不會察覺這種狀態,因而也就不知道什麼叫「妄想」,什麼叫「用功」。如果你今天能夠知道有了妄想,那就證明你的思想還在用功。
我們這個功夫,是在高明來果老和尚教的。他教我們要起疑情。他這個疑情呢,就是要我們問「念佛的是誰」,要在不明白處——「誰」字這個地方去參究。有些人不明白,不明白這個地方,誰;再問它一句,到底是誰——反覆在這個不明白的地方「誰」字上來回地參下去。你能夠在這個地方一直參下去,那麼這個疑情,就不僅僅是一個不明白,而是很有滋味的了。我們真正有了一個疑情,就會明白,這個疑情的力量是大的。就像我們吃東西,越吃越高興,吃酒、吃飯,好得不得了地吃,那個滋味很好的。而我們的功夫要在不明白這個地方、這個疑情上來回地去追究。所以我們只要一把疑情提起來。功夫就得現前。好了,你就在這個疑情上繞來繞去地參究,看看到底是「誰」,就在這個「誰」字上去用功夫。當我們粗粗地用功時,還是有妄想的,這個妄想很厲害,按我們宗門下的講話,叫「一人與萬人敵」。什麼叫「一人」呢?「一人」就是我們參話頭的這個念頭;「萬人」呢?就是我們的這些妄想。這些妄想很多、很厲害,你不打,它們自己也會打的。原因是什麼呢?因為它幾十年已經熟透了。而我們的功夫,卻用得很少。譬如你現在三十歲,在這三十年的時間裏,你有沒有用三十年的功夫啊?沒有。但你要知道,在這三十年的時間裏,你打了三十年的妄想,妄想已熟得不得了。妄想既已熟得不得了,它就成為「細念」;而我們用功的這個念頭兒,是個粗念。這個粗念在上邊,細念在下邊,所以我們參「念佛的是誰」,一會兒就不知念頭兒跑哪兒去了。
「念佛的到底是誰」,它還要翻起來,這個「翻」,我們用功的人叫「翻業識」。「翻業識」是不是把它去掉呢?不能去、不要去。不要去的原因是什麼呢?宗門下如果讓我們一心一意去降伏這些妄想。這些東西,就好比「搬石頭壓草」——你看到地上草很多,去搬一塊石頭把草壓下去。看那個石頭,面上沒有草,是不是啊?但你把石頭搬起來以後,那個草照樣還是一樣。所以我們用功的人要「斬草除根」,這是最主要的。如果不能斬草除根,而是搬塊石頭來壓上,那是沒有用的。這點希望各位注意。不要專門、有意地去壓這個妄想。但是不壓,用功時妄想又很多,怎麼辦?那就你作你的,它搞它的。為什麼這個「它」這麼厲害呢?我不是講了嗎,它已搞了很長時間,它已經熟透了。你這個「家」,你這個身體,一切的一切,都是由它所造成的。現在你從外頭領進一個生人,要把它趕走。而它已霸佔你的「家」、身體那麼久,一個生人想將它趕走,真是不容易。它就是要跟你拼命,也要跟你打。所以我們用功的人,只有你作你的,它搞它的。我經常打這樣一個譬喻:好比妄想是十分,你用一分的功夫,妄想便剩九分;用兩分的功夫,妄想便剩八分;用三分,妄想剩七分。你用功越多,妄想剩的便越少。而我們之所以不能達到沒有妄想的程度,是因為我們功夫不夠深,思想不能統一。如果你的功夫深,那麼有了功夫就沒有妄想,有了妄想就沒有功夫,那就「時時相通」了。一方面我們用功的時間還是太少,另外我們用功的念頭還是一個粗念,而打妄想的念頭還是細念,因為它已熟透了。如果我們用功的念頭最後成了像打妄想這樣細的念頭,就好了,那就是不參自參、不念自念、不疑自疑了。
我們現在是不是能做到這樣呢?
做不到,所以只好由它去。它要進來,就不管它。你的功夫越來越深、越來越牢,妄想自然越來越少。所以我們參話頭也好,念佛也好,或念經咒,都要好好用功。所謂「打得念頭死,法身方能活」,念頭打不死,法身不是能活的。所以我們要想把妄想剷除掉,就要好好用功。要從根本上徹底地把它剷除,這才是真用功。我們現在用功的人,都是在靜坐上面用功,但一動起來就沒有功夫,甚至在定中的時候,這個功夫還沒有把握。什麼叫「把握」呢?剛才我提到的「念佛的是誰」,這個不明白,不是完全的功夫,是要在這個不明白的地方起疑情。為什麼要起疑情呢?古人講:「大疑則大悟,小疑則小悟,不疑就不悟。」我們有了疑情才能悟。為什麼有了疑情才能悟呢?大家想一想,因為這個疑情,它真正地功夫得力,可以疑成一團、打成一片,什麼妄想也沒有;真正地功夫得力,可以忘身心、忘世界,一切都能忘的。
我們用功的人要達到這種功夫,不是一下能做到的。當然過去古人、祖師都是一聞就開悟。一聞就開悟,那是在什麼時候?那是在唐朝到清朝,那個時候的人善根深厚。可是我們現在,越到後來眾生的孽障越深重,善根福德越薄。要知道,那些用功用得好、一聞就開悟的人,已經走了很長的路,我打個比喻:比方我們去廣州或香港,這一千里路,我們是坐飛機、火車,搭汽車,還是步行?當然我們坐飛機最快了,是不是啊?火車要慢一點,汽車更慢一點,步行就更慢了。但是不管快慢,總是要走;幾時不走,幾時不能到。所以我們佛教,最主要的不是講,講得再好,那都是假的;最主要的是要行。我們一定要行才能到家,不行不能到家。
我們用功的人,首先要從靜中對於我們的功夫有把握。怎麼叫「有把握」呢?靜中你一坐下來,把功夫一提,哎,功夫就現前,那個疑情就現前。但是這個疑情,有時現前、有時不現前;有時提起時間不長,馬上又沒有了——所以我們用功的人,最主要要有慚愧心。古人講,我們用功的人要如喪考砒,像死了父母一樣,有痛切的感受,用一顆真切的心來修行。所以古人來求法、來用功,他那種思想不是隨便的。
比如說慧可二祖,本來他在出家以後專門打坐、坐禪,後來他的師父就叫他去親近達摩法師。當時達摩祖師在那裏面壁,是不睬人的。那慧可二祖就到他那裏去親近他、求他說法。達摩祖師不睬他,一天不睬他,兩天也不睬他。最後達摩祖師說:「輕心慢心,焉能聞法。」慧可二祖站在外面,當時天在下雪,凍得不得了,「唉呀,祖師說我輕心慢心,不能聞法。」那時的出家人,有一個袋子,裏面裝一把戒刀,他就取出刀,把手臂割下來,獻給達摩祖師,祖師還是不睬他。慧可祖師又凍又餓,雪下得更大,而且胳膊還在淌血,紅地齊腰,唉呀,他很難受,就說:「師父,請您替我安心吧」。他請祖師替他安心。祖師說:「好,你把心拿來,我替你安」。慧可二祖就來回地找他的心,找找找,找了半天找不到,「覓心了不可得」——我這顆心找不到了,於是達摩祖師就講:「好了,我與汝安心竟。」哎,他就開悟了。咦,這些祖師過去只一句話就開悟了,為什麼呢?你想一想,我們現在這些人,哪個照他這個樣子去求法哩?有沒有說站在雪地裏去求法,有沒有說把個胳膊割下來去求法哩?
想起古人,他的志向大,善根深厚,求法的心切,因為有他這個樣子,馬上「覓心了不可得」——找那顆心,找來找去找不到——就開悟了。那麼我們現在找自己的那顆心也是找來找去找不到,是不是開悟了?顯然不是的。所以有時,我們用功的人,要發大道心,要發慚愧心,要發生死懇切心。如果沒有發這些心,我們要想把功夫用好,很不容易。這樁事情,從無量劫到今天來,都是向外馳求,我們今天卻轉過來找自己;那麼既是找自己,如果不能發一個慚愧心,不能有一個大的生死懇切心,要想把疑情提起來,是很不容易的;要找到自己的本來面目,也是很難的。所以在這裏,我要講講古人的這種生死心、懇切心,這種大毅力。今天在座的大家都是佛菩薩的弟子,我們要向佛菩薩學習,好好用功辦道。但是誰能開悟呢?人人都可以開悟。為什麼人人都可以開悟呢?因為我們大家都是未來的佛。未來佛的遲早呢,要看我們用功的遲早,看我們福德、智慧程度,看我們培福修慧、利益眾生、成就眾生、結眾生緣的程度。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。我們能照著做,將來一定會成佛,會了生脫死。
那麼,既然人人都能開悟,為什麼現在沒見到幾個人開悟呢?原因是什麼?原因就是我們放不下。大家想一想,既然放不下,也就提不起;能夠放得下來,才能提得起——所以放不下這件事情,是我們用功辦道、了生脫死的一個大的障礙。那麼放不下的是什麼呢?放不下一個「我」。樣樣都是「我」,「我」這個家庭,我這個妻子、兒女,都是「我」的。什麼都是「我」的——為了你,也是為了「我」;為家庭。妻子、兒女,全部都是為了「我」——從無始劫到今天,我們大家都死死抱著這個「我」,放不下這個「我」,大家想一想,如果沒有這個「我」,我們人世間不也很快樂嗎?我們不也早就了生脫死了嗎?
這裏給大家講一個故事:過去有一個老太婆,她是個佛教徒。她很想用功,也想請寺裏的方丈開示開示她。但過去的方丈不是隨隨便便可以見的,要先稟告客堂,客堂到方丈那裏,方丈還有一待者,侍者再去報告方丈,方丈同意才能見,不同意不能見。但這個老太婆一心一意要請方丈開示她,於是客堂就轉告侍者,侍者又稟告方丈:外面有個老太婆請和尚開示。那個方丈講:「隨她去!…「隨她去」就是不睬她。哎呀這個老太婆呢,聽了方丈說「隨它去」,她就一天到晚「隨它去」——哎呀「隨它去」,什麼都隨它去!結果她的孫子掉到水裏去了,人家跟她講她也隨它去。哎,她沒有這個「我」了,如果她有這個「我」,她就會趕快去救這個孫子是不是?!她沒有這個「我」了,她連孫子都不要了,她也「隨它去」了。又有一次她家著火了,房子燒了,人家跟她講,說「不得了,你家裏房子著火了!」嘿,她也隨它去。唉!,這個時候,她連家也不要了,孫子也不要了,為什麼?她沒有一個「我」——她如果有個「我」,還不是趕快去救孫子,趕快去救這個家了嗎?就這樣,呃,她開悟了。大家想一想,我們用功有什麼期待,沒有什麼期待,大家只不過放不下一個「我」,如果大家能真真實實放下一個「我」,那麼用起功來還是很快的。禪宗直指人心,見性成佛,「我」障若除,有什麼不快呢?
我們真正用功的人,首先要在靜中有把握。靜中有把握以後,還要在動中有把握。但是這種用功怎麼用法呢?高明寺來果老和尚講:「我們吃飯,要吃在功夫上;屙屎,要屙在功夫上;走一步路,要走在功夫上……要處處不離功夫。如果心心都是功夫,念念都是功夫,那個功夫有什麼用不好!」希望大家想一想,我們有沒有真真實實念念都在功夫上?恐怕很不容易。原因是什麼?念頭跑到哪裏去,跑了很遠你自己還不知道——所以禪宗用功的人就講:「不怕念起,但怕覺遲。」我們的念頭起,那沒關係,它起就讓它起,但是我們要「念起即覺」,我們念頭一起來要即覺:這個念頭一起來,或是功夫的念頭,或是其他的念頭,一起來,馬上去覺照,馬上把功夫提起來。
我們用功的人,光靜中用功還是不夠的,還要在動中來用功,要在動中一切處有功夫,才算得有一點功夫。靜中有功夫,動中有功夫,還是不夠,還要在睡夢中有功夫。過去有一個禪師,他去請開示。問他靜中有沒有功夫,他說:「有功夫」;問他動中有沒有功夫,「有功夫」;間他睡夢中有沒有功夫,「沒功夫」。沒功夫怎麼辦呢?他就一天到晚睡覺,專門睡著來用功。一睡睡了三年,最後枕頭掉到地下去,呃,他開悟了。所以我們光在靜中有功夫是不行的,還是在動中有功夫;動中有功夫還不行,還要在睡夢中有功夫。為什麼要這樣子呢?我們念佛要能念得「打成一片」,參禪要參得「疑成一團」,怎麼叫「一團」呢?就是這個裏面沒有其他的東西,沒有第二念的東西,就只有用功的功夫這一念的功夫。所以我們念佛,念前也是佛,念後也是佛,念念都是佛。但是念佛光在靜中念還不夠,還要在動中念佛,還要在睡夢中也念佛。即使這三點做到了,也還是不夠。為什麼?大家想一想,一天有二十四個鐘頭,要二十四個鐘都有佛,那才叫「成一片」。參禪的人呢?古人講要「疑成一團」。靜中有功夫;動中有功夫,睡夢中還有功夫,這個才叫做「疑成一團」到那個時候,桶底脫落,就開悟了!是不是啊!所以各位要想功夫用好,第一要放得下。放不下,你的功夫就用不好;第二要想用好,就要靜中用功,動中也要好好用功。動中要把握功夫還是很不容易的。在高明寺時老和尚講:「我們走路的時候要踩在功夫上,如果沒有功夫,那麼這一步路就不走了。」大家想一想,如果我們真正地時時用功啊,你那個眼睛哪里還去東張西望、東翻西翻的——沒有的。如果你自己想一想,真正時時地把握自己的念頭,念念都在功夫上,恐怕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翻了,是不是啊?我這裏講,大家好好回想一下,究意怎麼有功夫,怎麼沒有功夫;我們的功夫在,怎麼樣;不在,又怎麼樣;再一方面,把那個功夫提起來,有沒有疑情。
這個疑情啊,它的力量很大,如果真正的疑情在,可以忘身心、忘世界。比如我們虛雲老和尚,他在終南山居山的時候,煮什麼東西就吃什麼。有一次煲馬鈴薯——煲起來之後他去打坐。哎,這一坐就坐得定下去了。這一定呢,定了好多天,他自己還不知道,旁邊的人好幾天沒有見他,過去一看,他還在那裏打坐,就把引磐一敲,替他開靜。開靜以後,他說:「吃飯啦,吃飯啦」,叫人家吃,把他煲的那個東西打開一看,哦,裏面的東西長了毛兒,長得很深。計算一下,他入定已六、七天了。所以我們真正用功的人,一定下去就很長時間。再講個例子,我們的玄法師去印度取經時,在路上呢,看到有一個墳堆,但是那個墳堆呢,旁邊下雪的地方都有雪,只有那個墳堆上沒有雪。那時玄法師跟他講,叫他們把那個墳堆挖開。挖開一看:哦,裏面坐著個出家人。玄奘法師就替他開靜。開靜之後,他就問:「迦葉佛出世了沒有?迦葉佛出世了沒有?」原來他已經定了幾千年了。所以過去古人講:「定中方七日,世上幾千年」。
剛才我們講起疑情,如果起不起疑情來,光一個「念佛是誰」的句子是沒有多大作用的。光念這個句子,跟念「阿彌陀佛」沒有什麼區別;而且如果念「念佛是誰」,還不如念「阿彌陀佛」,念「阿彌陀佛」,還有阿彌陀佛的願力,他用他的四十八願來攝受你、加持你,到了時候,就可往生西方極樂世界。如果你參禪,那麼你要明白,參禪是叫你參,不是叫你念。這是什麼意思呢?打個比喻:比如我們把門鎖起來了,鑰匙找到,才能打開家門。我們參禪就如同找鑰匙,翻來覆去地去找念佛的是誰一一或是找「講話的是誰」也一樣。我們天天講話,講話的是誰?大家能答嗎?不能答。不能答的原因是沒找到怎麼答。真正找到了,就「如人飲水、冷暖自知」,那時你就會答了,但是這個答呢,不是一般的答,不是隨隨便便地答,不能隨隨便便地答。未證言證,未斷言斷,這個是犯大妄語的,不許可的。而我們如果能夠真真實實地到了那個地方,它自自然會示現的,自己會找到自己。
不管開悟不開悟,今天大家在這裏真真實實地參禪,一心一意地好用功,必定是有好處的。為什麼?參禪就好比往家走,你今天也走,明天也走,一天到晚不停地走,總有一天會到家的。像過去那些一聞就開悟的祖師,那是因為他原本已經走到了家,或只差很少一點兒,一轉過身來再走一步就到了家了。所以我們現在,不論自己是已經走了十里,二十里、一百里,都要打起精神來,努力前行。參禪這一法是祖師留下來的,過去有很多人開悟,得到這一法的利益,我們能夠依著這一法去走,是一定不錯的,或早或晚,我們大家都能到家。用功時有一點要記住,即切切不能有執著。宗門下是佛來佛斬、魔來魔斬,一切都要斬得幹幹淨淨的,什麼也不可得,哪怕有一絲一毫的掛念也不行。如果貪戀一個什麼東西,這也就是個生死。過去古人講:「去年窮,不算窮,還有卓錐之地」——卓錐之地,就是過去老太婆納鞋底用的錐子那麼大的地方——「今年窮,窮到底,卓錐之地也無。」我們參禪的人,用功就要用到這個地方,才是真實到家。
好了,今天我就只講了我自己的,也不知道你們各位用功用得怎麼樣。現在是九點鐘,還有點兒時間。我的意見呢?大家有什麼問題,最好提出來,我們大家一起研究研究,好嗎?(鼓掌)
答:開悟啊,就是我們對一個東西不明了,最後明瞭了,這是開悟。我們沒開悟的時候,就像瞎子一樣,成天閉著眼睛瞎摸;而開了悟以後呢,就仿佛睜開了眼睛,這個地方那個地方有不有攔路石,就清清楚楚了,路就好走了。但我們不是說開了悟,明心見性了,就成了佛,再不用做事了。不是的,我們開了悟以後還要繼續用功。因為佛是覺行圓滿的人,我們雖然已經見到了「法性」,有了「覺」,但「行」還不圓滿,所以還要繼續努力。但開了悟以後,他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的,就好用功了。
2.現在末法時期,是修念佛法門比較好,還是參禪比較好?
答:佛所說的八萬四千法門,都是治我們眾生的病的。就像藥房裏的藥,你有什麼病,他就下什麼藥。你覺得哪一個法門好、能治自己的習氣毛病,能與自己相應,就選哪一個法門好了。
念佛法門,是佛到忉利天為母說法,摩耶夫人看到娑婆世界很苦,所以佛最後開一個方便,將西方極樂世界示現給大家看,叫大家念阿彌陀佛求生極樂世界。
永明延壽禪師有一個《四料簡》:「有禪有淨,如帶角虎。」就是說我們坐禪的人,如果再念佛修淨土,就如本已威猛的老虎又帶了角,那豈不是更厲害嘛!我是三六年出家的,算來出家已經六十多年了。這六十年來一直習禪,但我自己的回向還是要生西方極樂世界。為什麼呢?因為我現在沒有把握說將來一定做什麼,所以要念佛,要阿彌陀佛的願力來攝受,求生西方極樂世界。順便說一下,《普賢行願品》是生西方極樂世界最好的。為什麼呢?它的後面有一段話,「人臨命終時,最後剎那,一切諸根悉皆散壞,一切親屬悉皆捨離,於一切時,引導其前。一剎那中,即得往生極樂世界……」所以我覺得誦《普賢行願品》生西方極樂世界好。
我們每個人的心、思想都如大海的水,一天到晚不停。可是你想過沒有,你成天地想東想西、想好想壞、想來想去,有什麼好處呢?有那個時間念念佛不是很好嗎?我自己平生沒有事的時候,就念佛或參禪,或看經誦經,把功夫撲在佛上,我不喜歡把思想放在其他不好的地方上。不知道在座的眾位是怎樣用功的?不管怎樣,希望大家都好好發心精進,希望我們能在西方極樂世界再見。
3.請問老和尚,念佛人臨終時要注意什麼?
答:我們往生西方極樂世界,不可以少福德因緣。什麼叫福德?你修廟也是福德,念經也是福德,行菩薩道也是福德,這些都叫福德。福德很重要,因緣也很重要。比如某個人,他做了很多好事,有很多福德、功德,本來可以去極樂世界的,但是可惜呢,他最後要走的時候,家裏人這個哭、那個喊,得了,他走不了啦。為什麼?因為我們都是有情眾生,你看爸爸媽媽要走,捨不得,又哭又喊,哎,他/她見你喊他/她,捨不得他/她走,他/她心也就捨不得你起來,結果你就把他/她拉得走不了啦。所以這一點我們學佛的人一定要注意。另外希望在座的大家能組織一個念佛團,有人要走的時候,大家去幫他念佛,成就他。他家人再哭呢,叫他到外頭去哭,不要在跟前哭,聽到沒有啊?(眾笑)
從今天開始打精進禪七。精進禪七又叫生死七。要在這七天當中克期取證。能開悟,就生;不能開悟,就死。所以叫生死七。在這七天當中,我希望大家要精進,要堅持把這個生死七打下去。大家都想一想,我們今生能夠得到人身,又能夠聞到佛法,又能夠出家,今天又有機緣在這裏參加打七,這是很不容易的,所以希望大家好好用功,珍惜這次難得的因緣。我們離開父母,一切都不要,出了家當和尚,為了什麼?為了了生脫死,為了成佛作祖。這了生脫死、成佛作祖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,不是隨隨便便,馬馬虎虎就可以混過去的。大家一定要精進。只有精進,才能明心見性,才能見到自己的本來面目。
那麼怎樣才算精進呢?在禪堂裏,大家跑了坐,坐了跑,整天不歇氣,這個叫精進嗎?精進不僅體現在身體上,還要體現在思想上。不僅身體要精進,還要在思想上精進。思想上不精進,跑死了,坐斷了腿,也沒有用。最主要的是要在思想上精進。思想上的精進才是真精進。若老打妄想,跑了坐。坐了跑,則算不上精進。為什麼?因為你這個生命一口氣不來就沒有了,若思想作不得主,光身體精進有什麼用?所以,大家一定要在思想上精進。
我希望今天參加這個精進禪七的各位,都立一個大志願。什麼志願呢?就是從今天晚上開始,在這七天當中,大家一定要把自己的本來面目找到。大家用功時,要有這個決心,這個意願。沒有這個決心,這個意願,要找到自己的本來面目,是不可能的。所以,大家要發願。發了願才能真正的思想上精進。在這七天當中,不但要在坐著的時候好好用功,行、住、臥的時候也要用功;不但要在禪堂裏好好用功,上廁所、睡覺吃飯時都要好好用功。如果只在禪七打坐時用一下功,走出了禪堂,思想放鬆了,妄想連天,盡打閑岔,這樣是不行的。所以,希望大家從今天開示這一個時刻開始,立下一個大志向,下一個大決心,一定要在這七天當中,好好用功,見到自己的本來面目。好好用功!參!
我昨天講了,現在是禪堂克期取證的時間。要在這七天取證,最主要最主要的就是要發道心。一個人,如果沒有道心,什麼也辦不成。我們大家選擇了出家,為了什麼?並不是說沒有飯吃才出家,並不是說沒有辦法活下去了才出家。既是出了家,就應當有一個大的志向,有一個大的決心,這樣,你才能把用功辦道搞好。出家不為別的,就是為了明心見性,為了了生脫死,為了成佛作祖。但是,明心見性、了生脫死、成佛作祖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。原因是什麼?因為現在是末法時代。佛在世的時候,出家人的根基好,只要佛一呼,善來比丘立即鬚髮自落,袈裟著身。要知道,佛的正法已經過去了,像法也過去了,現在正處於末法時期。我們講末法時代,意思是說,我們眾生的業障也重,根基也淺,善根也薄,所以才稱為「末法」。佛在世時,眾生的善根深厚,所以,修行自然很容易開悟。在唐代,也有很多開悟的祖師,他們修行很精進,往往因為一句話就開悟了。為什麼我們現在修來修去,還不能開悟?這不能怪別的,只怪我們自己的業障太深重,善很太微薄。但是,雖然是這個樣子,我們今天還能夠得到人身,還能夠聞到佛法,還能夠出家修行,這也是很不容易的。這麼不容易的事,我們已經得到了,所以,我們要珍惜人身。怎麼珍惜呢?我希望大家一定要立大的志向,一定要發大的道心,一定要精進辦道。古人講,要想了生脫死,用功辦道時,思想上要「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,如喪考妣」。如果沒有這樣的緊迫感,沒有這樣的堅決心,要想把功夫用好,談何容易啊!
我聽說臺灣有很多大學生、碩士生、博士生出家,我很高興,因為,這些大學生能夠出家,一方面說明他們有善根,再一方面,他們的文化水平等各方面的素質都是具足,只要好好發道心,好好用功辦道,好好學習佛法,將來他們就是很好的佛門人才。佛教現在正缺少人才。這些人將來會成為弘揚佛法、利益眾生、教化眾生的法門龍象。但是,這些大學生,高材生出家了之後,並不是萬事大吉。我希望他們還要繼續發大的道心,精進辦道。有了高的文化水平和學歷,並不意味著什麼都好,什麼都具足,還需要發心修行,所以,大家要謙虛,要努力,把功夫用好。大家想一想,釋迎牟尼佛是一個太子出家,他家裏什麼都有,出家後,他父親送幾車好吃的、好穿的給他,他都不要,還要堅持苦行,每天吃一麻一麥。大家想一想,佛祖,一個太子如果他不出家,可以王位天下;他以一個太子的大福德來出家,他有沒有因此而要好好地享受享受、要好好地驕傲驕傲呢?沒有。不但沒有驕傲,他反而還要到深山中去幾年苦行,一麻一麥,坐在那個地方,蘆葦穿膝。我們大家都是佛的弟子,是不是應當向佛學習呢?我想應當。真正有一點道心的,真正想了生脫死的,真正想超凡入聖的,真正想明心見性的,毫無疑問,應當發大的道心,應當向佛學習。大家看過《法華經》,裏面講,佛本來已經成佛無量阿僧祗劫,但是為了度眾生,他還要化現千百億化身釋迦牟尼佛,來此娑婆世界八千返,還要精進修行,用功辦道,其目的就是想給我們眾生作一個好的榜樣,以激勵我們發道心。所以,我希望,不管是大學生也好,博士生也好,既來到佛門,就要好好修行,不要擺架子、自高自大,要好好發道心。出家是為了將來了生脫死,弘揚佛法、利益眾生的。帶著這種心出家,自然不會貢高我慢。如果出家之後,還要擺架子,貢高我慢,我覺得太不應當了。所以,希望各位,不管是高材生也好,低材生也好,都要發道心。沒有道心,什麼也做不成。釋迦牟尼佛,他是一個太子,有大智慧,大福德,他還要發道心,精進修行,我們的福德、智慧與佛相比,差得很遠,所以,更應當發心精進。我希望今天在坐的,既是出了家,就應當好好用功。
另外,佛法不分高低,對任何人都是一樣的,平等的,沒有厚此薄彼之分。只要能發心出家,只要能用心辦道,任何人都有開悟、解脫的可能。所以不要認為出了家就高人一等,那是錯誤的。沒有哪個人高人一等,佛法是平等的。高人一等,不是你自己來高的,自己高是高不成的,人家來尊重你,恭敬你,抬高你,那才是高的。修行人不能自高自大、驕做自滿。若心存貢高我慢,那乾脆就不要出家。為什麼呢?常言道「虛心使人進步,驕傲使人落後」。我們出家修行,用功辦道,就是要把這些貢高我慢,這些壞思想、壞習氣統統去掉。這些不去掉,你想要在佛法中討個受用,是不可能的。所以,希望大家在這樣一個精進禪七中,要用功辦道。要用功辦道,首先就是要發道心。發道心要你自己發,不是要我發,得到好處是你自己的,不是我的,各人吃飯各人飽,各人生死各人了,誰也不能代替你。好、「大家去好好用功!
昨天講大家要發道心。發道心幹什麼呢?就是要把功夫用好。不發道心,功夫是用不好的。現在我們坐在禪堂裏參禪打坐,一定要放得下。放得下,功夫才能提得起來。若放不下,功夫也就提不起來。為什麼這樣講呢?要知道,我們一個人,不說從無量劫到今天,就拿我們今天這幾十年時間來說,各種人我是非、貢高我慢、無明煩惱、家庭糾紛等等,這一切的一切,都鑽到我們的腦子裏,擠得滿滿的。既然裝得滿滿的,要再裝什麼,就裝不進去了。大家想想,是不是這樣?擠得滿滿的,鬧哄哄的,靜不下來,又怎麼能夠用功辦道呢?所以,在禪堂裏,要想把功夫提起來,首先就要放下一切。
關於參禪的功夫,各位在這個地方打了多年的七,大和尚給你們講了很多。今天,我再來重覆他講一講。講什麼呢?大家知道,禪宗強調一個「疑」字,就是起「疑情」。「疑」字從哪兒提起呢?從一個「不明白」上提起:不明白自己的本性,不明白講話的是誰,不明白念佛的是誰,不明白自己的本來面目,不明白我是誰……關於起疑情,祖師們留下了很多的公案,公案雖然很多,但究竟只有一個,就是一個「不明白」。這個「不明白」不是簡單地「不明白一句話」。當你在這個不明白上認真地疑起來,來回地參究,它就是止,就是觀,它是直指心性的。所以,疑情起來之後,它是很有力量的,很有滋味的。它可以不疑而自疑,不參而自參。你越是參越想參,越參越高興。「不明白」一句話還不算功夫,要真正持久地在這個「不明白」上起疑情,那才是功夫,各位參禪參了這麼長的時間,是不是真正地在「念佛的是誰」這一個「不明白」上起了疑情呢?修禪的,就要在「念佛的是誰」這句話上起疑情,來回參究,直到疑成一團,突然來一個桶底脫落。
禪堂的「禪」字,又名「靜慮」,又名「思維修」,總的一句話,就是要找到我們的本來面目。大家在參禪的時候,最主要的就是要起疑情。要起疑情,首先就得發道心。參禪要如喪考妣,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,這樣疑情才會發得起來。如果你思想上沒有一點慚愧心,沒有一點警覺心,鬆鬆散散,搖搖晃晃,這個疑情是很難得發起來的。所以,你們要想真正地把功夫用好,一定要發道心,一定要起疑情。
有了疑情之後,並非就萬事大吉了,還要保任,要使疑情打成一片。疑情真正地用得好,這支香提起來有,那支香提起來還有,靜的時候有,動的時候也有,時時刻刻、在在處處都有。能夠這樣地把握疑情,開悟就有希望了。古人講:「行亦禪,坐亦禪,行住坐臥體安然。」如果你們行也不會,坐也不會,那就什麼也安不上了。所以,我們用功夫,要把疑情打成一片,在一切時、一切處,都用功夫。走一步路,要走在功夫上,沒有功夫,這一步路也不要走;吃飯要吃在功夫上,沒有功夫,這一口飯就不要吃;睡覺也要睡在功夫上,沒有功夫,這個覺也不要睡。所以,大家能夠靜如是,還要動如是才好;能夠動靜如是,還要睡夢中如是才好。如果光是靜中有功夫,一旦動了就沒有功夫,那還不能算真有功夫。古人講,我們靜中有十分的功夫,在動中只有一份的功夫;在動中有十分的功夫,在睡覺中只有一分的功夫;在睡覺中有十分的功夫,在八苦交煎的命終時,只有一分的功夫。想一想,用功夫有多難。實際上,問題的癥結還在於我們自己有沒有真心地去用功。如果真真切切地一切都放得下,什麼功夫都能用得好。如果你放不下,不但說功夫用不好,恐怕到頭來還逃不脫閻王老子。
所以,用功最關鍵在於能不能放下。這裏我講一個公案。佛在世的時候,有個弟子拿著鮮花來供養他。佛叫他把花放下,他就把花放下了,佛又叫他把身放下,他卻不知道怎麼放,佛再叫他把心放下,他一下子就開悟了。想一想,佛若不叫他放心,他怎麼會開悟呢?因此,我們要想把功夫用好,一定要放下,不但要放下我們這個色身,還要放下心。我們的身心都一齊放下,功夫才能用得好,那時我們才能逃脫閻王老子。如果放不下,不但說功夫用不成,開悟不了,連閻王老子也逃不掉。這個地方我還要講個公案:過去有個叫金碧峰的祖師,他功夫用得很好。閻王老子派小鬼來捉拿他,那小鬼到處找,找來找去找不到,就找到他的弟子,問他師父跑到哪兒去了,那弟子就說,你要找到他,只要把他最喜愛的那只金缽敲幾下就找到他了。小鬼聽了以後,就把金碧峰禪師的金缽敲了幾下,金碧峰祖師果然出現了,於是小鬼就把他捉住了。金碧峰祖師就問為什麼要抓我,小鬼回答說閻王老子要你去。金碧峰祖師就說:請個假好不好?過七天以後,我再去,我說話算數。小鬼不同意,他就再三請求,最後小鬼就說:好了,就讓你七天。小鬼走後,金碧峰祖師就想:原來閻王爺來抓我,就是因為我放不下這個金缽,現在我就把它砸掉。之後,他就打一坐,入定了,小鬼再來找,哪兒都找不到,又去找金缽,金缽也沒有了。這時,聽到金碧峰祖師在虛空中說:「小鬼拿我金碧峰,除非鐵鏈鎖虛空,鐵鏈鎖得虛空住,方能拿我金碧峰。」
大家想一想,虛空無相,怎能鎖得住?小鬼跑回去跟閻王老子講。閻王老子聽了很高興,就說:「恭喜他,恭喜他。」大家想一想,過去的祖師,一個金缽放不下,就被小鬼抓去了;我們今天的凡夫,執著不知要比祖師們多多少倍,我們是不是放得下呢?我們要不要向祖師們學習呢?我們現在還沒有達到祖師那種「無形無相」的境界。為什麼?放不下啊!放不下,哪能把功夫用得好呢?所以,我希望各位,要想找到自己,一定要放下,無論是財色名利,還是色身心念,統統都要放下。好!大家都用功去!
時間很快,今天是禪七的第四天了。在這四天當中,禪堂裏的各種規矩,大家都掌握得差不多了,個別的地方還有些不如法。這說明大家都在用心去做。大家都知道,這是個精進七,生死七。開悟則生,不開悟則死。所以大家要留神點,注意點,一切時、一切處都要精進。這幾天我的講話是有針對性的,目的是想使大家的精進心、勇猛心發起來。昨天講了,用功的時候要放得下,放不下功夫就提不起。今天我就講一講,如何用功,如何對待妄念。
大家想一想,為什麼要用功?我們的心很散亂,想東想西,像跑馬燈似的,一刻也不停,我們用功的目的就是要「降伏其心」。無論用什麼功,都是為了把我們無量劫以來所養成的一切人我是非,貢高我慢,煩惱障礙等壞的習氣去掉。我們的自性本來是不生不滅,不垢不淨、不增不減的,但是由於我們無始以來的愚癡,形成了許多壞習氣、壞毛病,這些壞習氣、壞毛病將我們的自性障蔽了。所以,我們今天要用功。不用功就不能去掉壞習氣,就不能見到自己的本來面目。釋迦牟尼佛當年在菩提樹下證道後說:「奇哉,奇哉!大地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,皆因妄想執著,不能證得。」我們今天在這裏用功,就是為了去掉妄想執著。妄想執著去掉了,我們的清淨自性就會現前,那時我們就會發現,我們的自性本來就是照天照地的嘛。「本來無修證,修證即不無,若無即不得。」所以,雖然佛性人人本具,但是,我們現在還是要用功修行,不修行即不能見自本性。
在這裏,我要強調的是,我們用功的人,不要怕妄想;怕它也怕不了的,怕它也怕不成的。為什麼?因為我們無始以來的習氣、煩惱、妄想,無邊無際,多得不得了;我們有哪一時哪一刻不在妄想中,不在同妄想打交道?沒有妄想是不可能的。那麼,對待妄想該怎麼辦呢?你只管用你的功,讓它找它的妄想好了,只要你不斷地用功,妄想自然而然地會滅的。打個譬喻,我們現在住在這個靈泉寺是惟覺法師一手把它建成的,忽然某天外面來了一個野人,要把他趕走,獨佔這個房子,你看你會不會聽任這個野人把他趕走呢?他肯定不會走的,肯定要跟這個野人打死架的。大家想一想,是不是?
要知道,我們的妄想是我們自己一手造成的,今天我們突然參「念佛的是誰」,想把這些妄想趕走,你想想,這些妄想怎麼會答應呢?它們會跟你打死架的。打死架怎麼辦?你不要怕它,怕也怕不了;你也不要有心除它,有心去除它也除不了。有心除妄想,宗門下叫做「搬石頭壓草」,雖然表面上看不到草,但是把石頭搬開,草照樣存在,並沒有消失。所以,對待妄想,宗門下用功要「斬草除根」。搬石頭壓不行,要斬草除根才行。那麼,究竟怎樣去除根呢?大家想一想,我們打妄想的是這顆心,我們用功的還是這顆心,並沒有兩顆心。為什麼一顆心既能打妄想,又能用功呢?這沒有什麼可奇怪的,只不過是一個習慣問題。在座的有二十幾歲的,有三十幾歲的,有四十幾歲的,還有年紀更大的。你們想一想,你們有哪一天不打妄想?即使不主動去打妄想,它也會自動打妄想的。對於打妄想,我們太熟悉了,太習慣了。各位想一想,除了習慣性地打妄想之外,我們有幾個人認認真真地用功使自己不去打妄想呢?很少。所以,既然打妄想是一種習慣,那麼,只要我們養成一種用功的習慣,妄想自然就會少了。如果我們都有意識地去照顧自己的心念,不去打妄想,並形成了一種習慣,那麼,我們的妄想就會越來越少,乃至沒有了。可見,這還是一個習慣問題。
大家問一問自己,你一天用功幾次?你是不是實實在在在那裏用功?恐怕沒有認真用功,既沒有用功,又如何抵擋得住妄想習氣呢?這個,在宗門下,叫做「一人與萬人敵」。你一個人怎麼敵得住一萬個呢?當然敵不了。敵不了又怎麼辦?你不用怕,你搞你的,我作我的,你打你的妄想,我用我的功夫,時間久了,你就能敵住妄想。我常常打這樣一個譬喻:假設功夫和妄想加起來共十分,若妄想有八分,功夫就有兩分,若妄想有六分,功夫就有了四分,若功夫長到八分、十分,那妄想不就只有兩分,乃至沒有了嗎?沒有了妄想,那就自然而然全是功夫了。為什麼呢?因為只有一個心嘛。用功夫也是這個心,打妄想還是這個心,現在這個心只讓它用功夫,自然它就不會打妄想了。功夫和妄想都是一心之用,二者不能同時俱存,區別在於,開始的時候,用功的念太粗,打妄想的念大細,等到你用功夫的念像打妄想的念一樣地細的時候,那就有戲唱了。所以,妄想起來,你也不要害怕,也不要有心去除它。你有心去除它,這「除它之心」也成了妄。對這一點,大家在用功的時候,要好好地領會,好好地去參究。
總的一句話,用功要認真,要細心,不能馬馬虎虎的。真正用功的人,真正想了生脫死的人,他會全身心地去照顧自己的功夫,照顧自己的心念,他在用功時,你看不到他的眼睛在轉。如果他的眼睛在翻翻的,那說明他的功夫早就跑掉了。用功的人,一天到晚要照顧話頭。古人講,用功「不怕念起,就怕覺遲」,最好是「念起即覺」,因為「覺之即無」。念頭起來了,馬上就覺,這就叫「用功夫」。如果說念頭起來了,跑到很遠的地方去了,你自己還不知道,那麼這種用功恐怕就是騙自己的,因為騙人是騙不了的。好了,大家好好用功去!
今天晚上,我想講一個字。講一個什麼字呢?釋迦牟尼佛說法十九年,三藏十二部,說到底就是為了一個「行」字。「行」是最最重要的。大家想一想,行有世間的行,也有出世間的行,有好的行,也有壞的行,我們從凡夫到聖人也是行,我們從聖人到成佛,還是行。離開了行,什麼事都做不成。從無量劫到今天,我們已經離開了家很遠很遠,很久很久,現在我們想回家,還是靠行。不行則不能到家。佛陀所講的一切法,都是為了讓我們去行,佛陀所講的一切經,都是我們去行所依的路。所謂「經者,徑也」。我們要回家,必須有路,有了路還必須去行。佛法就是我們回家的路,現在我們只要持之以恒地沿這條路走下去,就有回家的希望,想一想看,這個行重不重要?要不要緊?今天,我們大家在這裏,不辭辛苦,跑了坐,坐了跑,到底是為了什麼呢?就是為了一個「行」字!因為我們要回家,要了生脫死,所以我們要行。我們做任何事情,想達到任何目標,都要靠行。不行即不能成功。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行。利益眾生是行,培福修慧也是行。聲聞、辟支、緣覺這些聖人,受了記還要行。
行了做什麼?就是去利益眾生,教化眾生,莊嚴國土。我們要想獲得像佛一樣的圓滿福慧,三十二相,八十種好,沒有別的法子,只有去腳踏實地地行,認認真真地培福修慧。大家想一想,我們做哪一件事不需要行呢?不要說我們今天是為了無上解脫,為了了生脫死,就是世間上的一切事情,有哪一樁事情不靠行就能成功?我看做任何事情,都要腳踏實地一步步地去行,才能獲得成功。像我們回家,了生脫死這樣的出世間的大事情,更是離不開嚴格的行。不去用功地行,就想成佛作祖,那是癡人說夢。成佛作祖不是想來的,是行來的。既是出了家,就應當好好發心,從今天開始,生生世世都要行,時時刻刻都要行。幾時有行,幾時成功。幾時不行,幾時就不能成功。早行早回家,遲行遲回家,不行就永遠回不了家。行貴在堅持,貴在不間斷。不能說今天行了明天就不行,此時行了彼時就不行,在禪堂裏行了,出了禪堂就不行,在寺裏行了,到家裏就不行。修行人,如果想把功夫用好,要時時刻刻和在在處處行,白天行,晚上也行,坐著行,走著也行,醒著行,夢中也行,那才是好的。總之,幾時沒有到家,幾時都要行;幾時沒有成佛,幾時都要行;即使將來成佛了,為了教化眾生,還得行。行是主要的。幾時行,幾時就能到家。這好比回家的一條路,這一條路是我們要行的,不管是坐飛機來行,還是坐火車、汽車來行,還是一步步地走路來行,總之得行。
當然行不是盲目的,得有一個目標,有個路線,要依正知正見來行。沒有正知正見去行,行了也回不了家,有時會越行離家越遠的。古人講「差之毫釐,失之千里」就是這個意思。所以,一個人用功,得有一雙「擇法眼」,要有所選擇,不能隨隨便便,馬馬虎虎的。今天這樣行,明天那樣行,邪知邪見重,像這樣子用功,是沒有什麼結果的。所以,我們用功之前,先要樹立起正知正見,依此去行,才能到家。若沒有正知見,那你這一行不但不能到家,說不定行到地獄中去了還不自知哩。因此,我們大家在用功的時候,一定要認認真真地選擇,選擇好正道之後,就要好好地腳踏實地地去行。至於說什麼時候到家,那就不用問了。
路走完了,自然就會到家的。若一天到晚想到家,只這個「想到家」,便成了妄想,是錯誤的。為什麼?想生死是妄想,想成佛呢,還是妄想。要知道,了生脫死、成佛作祖,這些都不是想來的,到了時候,功夫一到,它就會自自然然來的。所以,我們不必去想,只一心地用功就行了。對我們用功的人來講,有心去想,就成了妄想,就成了障道因緣。因此,我希望大家在用功的時候,放下一切,既不去想生死,也不去想成佛,只管認真用功,到了時候,水到渠成,自自然然就會成功。各位想一想,不用功夫,整天打妄想,打閑岔,能成佛嗎?想是想不到的。你的功夫沒有用到,路沒有走完,想成功可能嗎?不可能的。能不能開悟,能不能到家,這個不關你的年齡大小,功夫到了,十歲、二十歲就能到家,功夫不到,就是八十、九十還不能到家。六祖年紀輕輕就開悟了,為什麼?他功夫到家了,只要一推門,門就開了,就進去了。我們現在到家了嗎?沒有,我們很多人現在還沒有動步,離家還遠得很。
佛法是平等的,不論你年紀大小,動步早就早回家。當年高明寺來果和尚有個侍者,只有十幾歲,還是個孩子。他跟來果和尚講,他要走了,走了之後,希望來果和尚用一口缸把他裝起來,過三年之後再給他開缸,然後給他的身體貼金。來果和尚說,你一個小孩子,有什麼了不起的功夫,還要貼金坐龕子!小孩走了以後,來果和尚就把他用缸埋了,事後也就沒有把他放在心上。過了幾年,小孩天天托夢給老和尚,說他在缸裏閉得不得了,趕快開缸。老和尚才想起這件事來,就去給他開缸,一開缸發現小孩還在那兒坐得好好的,於是老和尚就按小孩當年的要求給他貼金。貼金時,發現小孩頭有點歪,老和尚就用棍子把他的頭正起來,用繩子綁住。晚上,小孩子又托夢給老和尚講,你把棍子撐著我的頭,我疼得受不了。後來,老和尚又把棍於撤掉,小孩的頭也不歪了。小孩貼金以後,那個哄動啊,一天有幾萬人來朝拜。鬧了幾天,老和尚發脾氣了,對小孩說,你再這樣鬧,把你扔到河裏去!到了第二天,居然沒有一個人來朝拜了!你們看這小和尚多有本事。他已經到家了嘛。不能看他的年紀大小,要看他用功用得好不好。我們修行人,儘管用功去,幾時到家就別去管它了。跟走路一樣,一旦路走完了,也就到家了。
在這裏,我再講一個人。虛雲老和尚過去手下有一個很勤勞的人,他沒有什麼文化,一天到晚盡做些苦事,別人不做的苦差事,他都去做。但他一心念佛,修行很用功。人家都看不起他,他也不往心上放。他跟老和尚告假三年,外出參學,回來之後,他還是老樣子,別人不去做的苦事重活兒,他都去做。他一個人住在一個小茅房子裏面,有人看到他的小房子起火了,跑過去一看,什麼也沒有。他到死時,年齡不大,才三、四十歲。他走時,穿衣搭袍,拿著一把草,一把引磐,坐在一個草墊上,就這樣自己把自己燒掉了。燒完之後,他坐在那個地方,還像好人一樣,引磐還在手上拿著,這件事哄動很遠。當時唐繼堯在當地當督軍,他要親自看一看。唐繼堯看的時候,用手稍稍動他一下,整個身體都垮掉了,成了灰。後來、唐繼堯就把那個引磐拿到博物館去陳列起來了。大家想一想,一個人要成功,不一定要有很多學問,關鍵是自己要自覺地去用功。沒有文化照樣走得好,照樣能回家。
我就講這兩個故事,一個小孩,一個很勤勞的人,他們的功夫都做得很好。大家想一想,我們自己要不要好好地用功夫?我希望,我們大家,不管是有文化也好,沒有文化也好,老的也好,少的也好,都要好好地用功,我們將來也會走得很好的。
我們為什麼要出家?就是為了將來成佛嘛。要成佛就要利益眾生,成就眾生,結眾生緣。不去結眾生緣,不去成就眾生,佛從何來?所以我們出家人講。「自利利他」。自利就是自己好好用功。自己的功夫用好了,就可以利他。要知道,我們每個人的福德要在眾生中去種,沒有眾生,一切菩薩皆不能成無上正等正覺。這是《普賢行願品》裏面講的。菩提是屬於眾生的,離開了眾生,無菩提可言。所以,要想成就菩提果位,就必須利益眾生,成就眾生,結眾生緣。沒有結眾生緣,就不能度眾生。
這裏講一個故事:釋迎牟尼佛成佛以後,有一天帶著弟子去一個村莊托缽,本走遍了村莊,沒有人開門,都把門關起來了。佛就把弟子帶到附近的一個地方坐下來,看這些弟子中哪一個跟這個村裏的人有緣。佛觀看到目鍵連尊者跟這個村子裏的人有緣,於是就派他去化緣。目鍵連尊者來到這個村子,村民們都高高興興地打開門,目鍵連尊者因此就化到了很多的東西回去。有人就問,為什麼成佛之後還化不到緣,而目鍵連尊者沒有成佛都能化到緣?佛就講,我沒有跟他們結緣,所以,就是成了佛也不能度他們。而目鍵連曾經跟他們結過緣。在過去無量劫以前,有個農夫,很窮,上山砍柴賣,看到樹上有一窩黃蜂,黃蜂見有人砍樹動它們的窩,都飛出來了。農夫是個佛教徒,很慈悲,就給這些黃蜂念幾遍咒,打三皈依。這些黃蜂因為聽聞了佛法,就在佛出世的時候,轉成了人身。當年那個農夫,就是現在的目鍵連尊者,這個村子的人就是當時的那窩黃峰。由於目連當年跟他們結緣了,所以他們今世就供養目鍵連尊者。而我過去沒有跟他們結緣,所以托空缽了。
從這個故事中,我們應當明白一個道理:對於一切眾生,不管他是大是小,我們都要珍惜他們,跟他們結善緣,因為佛陀講,一切眾生皆有佛性,心佛眾生,三無差別;不要以為蟲子小,我們就可以任意處治它們,它們的佛性跟我們是相同的,只是由於它們過去造的孽跟我們不同,才落得蟲子身。我們今生若不好好修行,造惡孽,將來也會變成蟲子的。要知道,一切眾生的身相都是孽緣所生,男身是孽緣生的,女身也是孽緣生的,豬身、狗身、蟲身等等,都是由孽緣生的。所以,對於一切眾生,我們都不能輕慢。《法華經》上講,常不輕菩薩見一切眾生皆行普敬,他說,「我不敢輕慢汝等,汝等皆當作佛。」別人打他、罵他、輕視他,他都不在意,還是對人畢恭畢敬。常不輕菩薩是誰:就是釋迦牟尼佛在因地修行中的一個菩薩行者。釋迦牟尼佛成佛了,對眾生尚不敢輕慢,我們今天對一切眾生還敢輕慢嗎,佛在因地中對一世眾生尚如此恭敬,我們是佛的弟子,難道不應當向佛學習嗎?要知道,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,皆因妄想執著,不能證得;一旦他們把妄想執著去掉了,不就跟佛一樣子嗎?佛是先覺,我們眾生還沒有覺;但只要好好用功,我們也會覺的。因此,從這個意義上來講,我們都是後覺,都是未來佛。
不單是男的能成佛,女的也能成佛。《維摩詰經》,舍利弗輕慢龍女,認為女的不能成佛,那個龍女馬上就在佛前轉男身,從佛光中,可以看到這個龍女到其他世界成佛去了。所以,我們不要小看女的,女的也能成佛。這是有根據的,不是我隨便杜撰的。女的不要小看自己,既是落發出家了,就是丈夫相,與男的無別,要自信,要發大心。觀世音菩薩現女身成道,表明女的同樣可以解脫,同樣可以成佛。歷史上,女的修成正果的多得很。臺灣就有不少女眾,辦醫院,辦慈善事業,發大菩提心。要知道,別人能成功辦道,就是由於他長期用功、長期發心,慢慢積累,培養起來的,並不是說哪個人能做到,哪個人不能做到。能夠做到,這不是別的,這是他們的大行、大願、大力的結果,也是他們累劫以來種下的大福德、大因緣。
一個人的福德因緣,不是憑空想到的,也不是天生的,而是他們自己過去多生多劫以來慢慢培植起來的。有了福德因緣作基礎,修行就容易成功。沒有福德因緣,想成功是不可能的。關鍵在於腳踏實地地去做。你功夫做到那個地方了,自然就可以成功。「一佛出世,千佛護持。」有福德的人在修行的時候,有很多的人幫助他,護持他,促使他成功。沒有福德,想成功,太難了。所以,在座的各位要好好用功自利,功夫用好了以後,再去利他。學佛的人要發長遠心,精進心,不要得少為足。如果我們得少為足,那就是「焦芽敗種」,這樣是長不出菩提果子的。所以,修行人一定要發大菩提心,要成就眾生,利益眾生,結眾生緣。沒有大菩提心,我們就不會有眾生緣;沒有眾生緣,我們就不能成佛。
功夫用好,利益眾生,弘揚佛法,就有了本錢。自己功夫不到家,又怎麼去度眾生?所以,想成佛的人,一定要把功夫用好。功夫沒有用好,弘法利生就成一句假話。大家都知道,中國五嶽中有個南嶽,當年道教很興旺,想占南嶽,作自己的道場,於是就經常發生道士與僧人相鬥爭的事情。當時南嶽有個叫慧思的禪師,他可是為佛教立過大功的人物。去過南嶽的人都知道,那兒有三個塔,紀念慧思禪師的。為什麼有三個塔呢?傳說慧思禪師為護持南嶽道場,同當時一個著名的老道進行了三次鬥法。第一次與老道相鬥,鬥不過老道,自己走掉了。第二次與老道相鬥,又鬥不過,又走掉了。老道的本事很大,能騰雲駕霧。第三次又與老道鬥,這一次慧思禪師的本事就大了。老道說南嶽是他道士的,慧思禪師講,南嶽是我和尚的,兩個爭得不可開交。地方官也沒有辦法解決。於是決定去見皇帝,由皇帝來裁決。去見皇帝,怎麼去呢?這下兩個人都各顯神通。老道騰雲駕霧去見皇帝,慧思禪師則通過打坐入定,一剎那就進了皇宮。二人在皇帝面前論對了一番。最後皇帝決定派欽差大臣去南嶽山看看,如果前山有和尚,那就是和尚的,如果前山有道士,那就是道士的。於是,兩個人又各顯神通,都想早早趕回南嶽山。老道依然是騰雲駕霧,慧思撣師則在定中一下子就回南嶽山了:大家想一想,騰雲駕霧再快,也快不過心念啊。慧思禪師回到南嶽山,就對道士們說:「你們的官司打輸了,你們趕快剃頭,趕快剃頭!要命就不要頭髮,要頭發就不要命!趕快剃頭!趕快剃頭!」道士們一聽,紛紛都把頭髮剃掉了,當了和尚。欽差大臣來一看,見到是和尚,沒有什麼話可說的,南嶽山就歸和尚了。各位想一想,打坐入定功夫有多厲害,騰雲駕霧還不如一個定。幾千里路,定中一剎那就到了,騰雲駕霧還得很長時間。所以,後代的人為了紀念慧思禪師護持道場有功,就在南嶽山上為他建了三個塔。慧思禪師就是天臺宗智者大師的師父。
我講這個故事,無非是想告訴大家,要度眾生,要護持佛法,必須自己有功夫才行,沒有功夫,就沒有辦法同魔法、外道相鬥爭。大家一天到晚打坐,不要小看它,打坐打得好,一盤腿就可以走十萬八千里,一彈指間就到,那時想到哪兒就去哪兒。所以我希望大家要好好修定,隨時隨地都要行,都要定。有了定就會有智慧,就能開悟。
另外,我也希望女眾辦禪堂,大陸還沒有專門的女眾禪堂。萬物總是發展的,事在人為,女眾也可以創建自己的禪堂。大家要好好發心,好好用功。如果在全世界建幾個女眾禪堂,女眾能有開悟的,那就好了。男的能開悟,女的也照樣能開悟。開悟不分男女,關鍵看你有沒有善根,有沒有發心,有沒有用功,有沒有遠大的志向。世間的事都是人為的,出世間的事還是人為的。別人能做的,我也能做。要有大的決心,大的志願,大的福德因緣。有了這一些,再加上好好用功,照樣可以成功,照樣可以成佛!好,各位好好用功去!
今天跟過去幾天不同。今天是這個禪七的最後一天。因為這個七是精進七,生死七,要克期取證。所以在這最後一天要考功,看各位有沒有開悟。怎麼樣是開悟?怎麼樣是沒有開悟?考功的時候就知道。如果開悟了,你開口的時候,就會天搖地動;如果開口沒有天搖地動,那就說明你沒有開悟,那你就老老實實地不要開口了。在考功的時候,如果你開口不能天搖地動,那你不是生了,而是要死了。怎麼要死呢?監香、班首、維那等師父的香板,就要把你打死掉。在這七天,今天是生死關頭,大家要注意,在考功期間,各位在思想上,要把功夫提得足足的。在考別人的時候,要像考你自己一樣,也把功夫提得足足的,這樣一來,說不定在考別人時,你自己就可能桶底脫落了。在這個地方,在考功的時候,大家要戰戰兢兢,把功夫提得高高的,思想上要如履薄冰,如臨深淵,這樣考的時候,就有可能豁然開悟。大家要把心用在功夫上,要站在功夫上。只有站在功夫上,開悟才有可能。我一天講到晚,跑要跑在功夫上,坐要坐在功夫上,一切時一切處都要在功夫上,這樣克期取證才會有效果。
今天考功,我最主要的是希望大家把功夫提得足足的,爭取來一個桶底脫落。在這七天當中,常住花費了很多的東西,吃的喝的都很好。過堂的時候,我看了一下,我以為我個人吃飯很考究,我發現,大家吃的跟我一樣,都是很好的。要知道,吃飯不是白吃的,吃飯是要還錢的,要算帳的。考功就是算總帳。這「還線」不是要各位拿錢來還,是要拿功夫來還。不說大家都開悟,哪怕有一兩個人開悟了,那也很好,那這個錢也就可以還了。幹人萬人吃飯,有一個人開悟了,就可以還。溈山禪師講,「老僧打一坐,能消萬石糧」。開悟了,還在乎你幾個包子的錢?所以,大家不要認為開悟是個小事情,這是個生死大事情。開悟了就生,沒有開悟就死。所以,考功的時候,大家要注意,不要以為沒有打在你身上,就沒有考到你;考他的時候就是在考你;在考他的時候,如果你能得到利益,那就好了。大家都注意!我要看看哪一個人的功夫用得好。把功夫提起來!天不搖,地不動,就不要開口。一開口就得天搖地動。大家掂量一下,考到你的時候,若天不搖地不動,就不要開口!各位仔細!不管是我來考,還是班首師父來考,能天搖地動的,就開口,不能天搖地動的,切切不要開口!開口能天搖地動,就生了;開口不能天搖地動,那就要死了!用功夫就像煉鋼一樣,鋼要好,火候一定要到;開悟也是一樣,功夫到了,一點即破,功夫不到,就沒法子開悟。大家好好地加把火去!
跑!快跑!快點跑!把功夫提起來!加把火!一會就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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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我想講一下粗心用功和細心用功,也就是有心用功和無心用功。什麼叫「粗心用功」呢?就是我們剛開始修行的時候,妄想多雜、粗重,用功太粗疏,不細密,心是粗的,氣是粗的,念頭也是粗的,不能成片,常常被妄想拖到別的地方去了,這種粗粗用功,就叫「粗心用功」。粗心用功因為「心是粗的,氣是粗的」,所以很難把功夫抓住,很難使疑情起來,即便偶爾起來了,也難於保持住,延續時間不長,過一會兒就沒有了,沒有了之後,又起來,它又有一點,有了一點,時間又一長,又消失了。所以粗心用功,它的力量不大,時間不成片,容易失掉。失掉之後,要把它再提起來,卻很不容易。原因就是,你在用功的時候,心、氣、念都是粗的,功夫是斷斷續續的,不綿密。
那麼,功夫怎樣才能由粗變細呢?要知道,功夫的細不是你有心去細的,有心去細是細不了的。功夫用久了,它會慢慢變細的。前天我講過,一個人活了幾十年,一天到晚打妄想,形成了一種習氣,要不打妄想是很難的,你不有意打妄想,它也會自動打妄想的,這都是我們自己一手造成的,怪不得別人。為什麼會這樣?時間久了,習慣成自然。各位想一想,你活了三十歲,有沒有用十年的功夫?時時刻刻都在功夫上,你的功夫也會越來越細的,這很自然。粗心用功夫,好比上下兩層,上面是用功夫,參「念佛的是誰」,反反覆覆,來來去去地參究,找這個念佛的本來面目,下面呢,儘是妄想,煩惱,它們還在翻來翻去,一刻不停,像一鍋開水,吵吵鬧鬧、上上下下的。這種情況,我昨天講過,大家不要怕,怕它也沒有用。它翻它的,你搞你的,不要有心跟它鬥,不要起煩惱,你只管心平氣和地去用功,因為你是粗的,它是細的,但是時間久了,你也會細的,那時就該它走人了。要知道,打妄想也是這個心,用功夫還是這個心,等到用功夫和打妄想合到一塊去了,那就好了,那時,你有了功夫就沒有妄想,有了妄想就沒有功夫。所以說,粗心用功是一個過程,不是一個小過程,而是一個大過程。因為我們的思想、功夫太粗了,還沒有細下來。我們要想把功夫細下來,還要從功夫上來細,功夫做細了,這才是真正的細。如果我們不從功夫上來細,而是有心地去想細,那會細出毛病的。所以,用功的人,一定要在思想上去細,思想細了,功夫自然就會細的。功夫不是說你叫它細它就會細,要從功夫上細,不要有心去細,有心去細,那是錯誤的。從粗心用功到細心用功,這是一個自自然然的用功過程,功夫到了,它自然會細,你不叫它細,它自己就會細的。
接下來講一講有心用功和無心用功。我們現在的用功都是有心用功,因為我們用功都是有意的,念念都是有心的,並不是自自然然的。而無心用功則是自自然然的、無意的在用功。無心用功並不是說沒有心,像木頭一樣,它只是不起「去用功」的念頭,它的用功是自然而然的,不需要有意著念,它往往是不參自參,不疑自疑,不照而照的。我們開始時都是有心用有意著念,到了無心用功的時候,它就成了一種自然,你不用著意,它就會自動去參。無心並不是說無一切心,無自性,若認為沒有自性,沒有用心,那又是錯誤的。實際上,儘管我們沒有去參話頭、去觀心的念頭,但客觀上在自動地參話頭、觀心。這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。
從有心用功到無心用功,這中間有很長一段路要走。這也是一件功到自然成的事,非有意求得。有意去求,總是有心,不可能是無心。功夫沒有達到無心的地步,疑情便不能打成一片,疑情既不能打成一片,開悟就沒有指望了。所以,你們要想開悟,必須從有心用功進到無心用功。到了無心用功並不就是完事了,還隔著一重關,還必須破了這重關才行。功夫到了無心的地步,才可以說疑成了一團,打成了一片,這個時候能不能桶底脫落,那要看你的時節因緣,時節因緣一到,一句話就悟了。所以用功的人到了無心的地步,還要破一重關,這一重關不破,還是不行的。古代有個禪和子講,去年窮,還有卓錐之地,今年窮,窮到底,連卓錐之地也無。錐子雖小,但還是有。只要還有一點點東西牽繫,就不行,因為那還是有心,還是有生死。到了連錐子這麼一點東西都沒有了,才算是到了無心的地步。當我們的功夫到了「連卓錐之地也無」的地步,開悟就有了可能。
我們講到細心用功夫,怎樣才算細呢?要細到什麼程度呢?這裏我想講一個公案:當年四祖到南京去,看到附近山上氣色很好,就上去了,在那兒,他看到有個叫懶融(牛頭法融)的禪師住茅棚,打坐的時候有只老虎給他看門。四祖見了這只老虎,心中一驚,懶融禪師就講:「還有這個啊!」四祖不作聲,直接走進茅棚,在打坐的蒲團上寫了一個「佛」字,請懶融禪師坐,懶融禪師不敢坐。四祖就說:「你也還有這個。」要知道這兩個人都是很有見地的,功夫都是用得很好的,他們之間談禪話道,談得很投機,也談得很晚。茅棚裏只有一個臥具,睡覺時,懶融禪師就把這個臥具讓給四祖,自己就在蒲團上打坐。夜裏,四祖睡在那裏,打鼾打得不得了,搞得懶融禪師坐在那兒,定也定不下去。早晨起來,懶融禪師就批評四祖:「哼!還四祖哩,昨天晚上打呼嚕,打我的閑岔打得厲害!」四祖應道:「我打你的閑岔,你還打我的閑岔哩!」「我打你什麼閑岔?」「你把一隻蝨子摔在地上,斷了一條腿,它叫了一夜,盡打我的閑岔!」想一想,用功夫用到細處,連蝨子、螞蟻叫,都能聽到。各人想一想,你們有沒有這個功夫?像四祖這樣,才是真正的細心用功。四祖跑了一整天,辛苦得不得了,但他的心還在功夫上,一點沒有離開、連睡覺時都在功夫上!所以我們修行人用功夫,要向祖師學習,光在靜中用功是不行的,還要在動中用功,動中用功還不夠。還要在睡夢中用功。不但在睡夢中用功,還要在睡夢中得到利益。可見用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。為什麼?因為從無量劫以來,我們一直在造孽,一直在打妄想,現在要回光返照,找到自己的本來面目,大家想一想,這會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嗎?用功的人,如果沒有一個慚愧心,沒有一個懇切心,不能夠念念都把心用在功夫上,要開悟談何容易!所以,我再三再四跟各位講,既拋家別子,出家了,就要好好用功,不要空過人身!
好了,各位用功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