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麼是“定”?
定就是不散亂,不昏沉,惺惺而寂寂,寂寂而又惺惺。
也就是說,心念已寂然,但卻不是死寂,所以稱為惺惺,表示火熄了,但仍有火種埋在灰中,這個惺惺寂寂的境界就是“定”。
“不依心,不依身,不依也不依。”達到了這個境界,心念不依附在心,也不專注在身,連不依不專注也都丟掉,就是“定”。
在開始修定的階段.往往不是散亂,就是昏沉,或者是一會兒散亂,一會兒昏沉。其實,我們人天天都是這個樣子,一輩子都是這個樣子,不過自己不知道罷了,下面先討論散亂和昏沉這兩種現象。
(一)散亂 心念粗就是散亂,心念較細的散亂稱為‘掉舉”。
修定的人,心念不能夠系止於一緣,反而妄想紛飛,滿腦子都是思想、聯想、回憶、攀緣等,不能夠制心一處,這就是粗散亂。
如果心念不大散亂,似乎已經系住一緣,但仍有些比較細微的妄念,好像遊絲灰塵一樣的往來,全然沒有什麼干擾,但是仍然是一種微細的纏眠,“多少遊絲羈不住,捲簾人在畫圖中”的味道,這種境界就叫做“掉舉”。
修習的人,許多都在這個“掉舉”境界,因為自己沒有認識清楚,所以不瞭解自己仍在微細散亂的境界,還自以為已經得定了,這實在是大錯特錯的想法。
最初修習的人,如果是妄念不止,又有心亂氣浮的情況,不能安靜下來,最好先使身體勞累,譬如運動啦,拜佛啦,先使身體調和,氣息柔順,然後再上座修定,練習不隨著妄念亂跑,只專注於一緣,日久熟練自然就可以系於一緣了。
換言之,如果妄念亂心來了,對待它們就好像對待往來的客人一樣,只要自己這個主人,對客人採取不迎不拒的態度,客人自然會漸漸地散去,妄意亂心也就慢慢地停止了。
不過,在妄念將停止時,自心忽然會感到以自己將要進入止的境界了,自心的這處感受又是一個委念,這個妄念停止時,妄念又生,這樣周而復始,妄念來來去去,就很難達到止的境界了。
在修定的時候,最好不要認為自己是修止修定,待止的境界來到時,不要執著想要入定,反而可以漸漸入於止境。
在禪坐時,妄念常常比平時還多,這是一種進步的現象,所以不必厭煩。這個情況就像把明礬放進渾水時,看見水中濁渣下降,才知水中原有渣滓。又好像透過門縫中的陽光,才會看見空中的灰塵飛動。水中的渣滓和空中的灰塵都是原來就有的,只是平時不曾察覺,而在某種情況下就很容易顯示出來。妄念在禪定時似乎更多,其實自己本來就有許許多多的妄想,只是在修定時才會發現,所以這不是問題,不足為慮。
不過,如果妄念太多,散亂力太大而不能停止的話,可以採用數息隨息的方法來對付散亂,或者用觀想的方法也可,就是觀想臍下或腳心,有一個黑色的光點。另外一個針對散亂的方法,就是出聲念阿彌陀佛,在念到“佛”字時,把這個最後的“佛”字拖長下沉,好象自己的心身都沉到無底的深處一樣。
(二)昏沉 粗的昏沉就是睡眠,細的昏沉才叫做昏沉。
身體疲勞就需要睡眠,心的疲勞也會使人有睡眠的欲望。在需要睡眠的情況下,不要強迫自己修定,必須先睡足了,再上座修定。如果養成了借禪坐睡眠的習慣,修定就永遠沒有成功的希望了。
在昏沉的時候,心念好似在寂寂的狀態一樣,但是既不能系心於一緣,也不起什麼粗的妄想,只有一種昏昏迷迷,甚至無身無心的感覺,這就是昏沉。
在昏沉現象初起的時候,有時會有一種幻境,就象在夢中差不多,換句話說,幻境都是在昏沉狀態中產生的,因為在昏沉時,意識不能明瞭,而獨影意識卻產生了作用。
修定的人,最容易落入昏沉的境界,如果不能瞭解這是昏沉,而自以為是得定,實在是可悲的墮落,宗喀巴大師曾說過,若認為這種昏沉就是定境的話,命終以後,就會墮入畜生道,所以不謹慎還行嗎?
克服昏沉的方法,也是用觀想,觀想臍中有一個紅色的光點,這個光點由臍中上沖,沖到頭頂而散。另外一個方法,就是用盡全身的氣力,大呼一聲“呸”,或者捏住兩鼻孔,忍住呼吸,到忍不住的時候,極力由鼻孔射出。或者洗一個冷水澡,或者作適度的運動。一個練習氣功的人,可能不容易有昏沉的現象(有人認為昏沉就是“頑空”境界,那是不對的,“頑空”是木然無思念,類似白癡狀態)。
當散亂昏沉沒有了,忽然在一念之間,心止於一緣,不動不搖,這時一定會產生輕安的現象。有人是從頭頂上開始,有人則是從腳心發起。
從頭頂上開始的人,只感覺頭頂上一陣清涼,加醍醐灌頂,然後遍貫全身,心念在止境,身體也感覺輕軟,好像連骨頭都融化了。這時身體自然挺直,好像一顆松樹。心念及所緣的外境,都是歷歷分明,十分清晰,也沒有任何動靜或昏沉散亂的現象。到了這個輕安的境界,自然喜悅無量,不過,時間或久或短,輕安現象還是容易消失的。
另一種從腳心開始的,先感覺暖或涼,漸漸上升到頭頂,好像穿過了天空一樣,從足下開始的輕安,比自頂上開始的,更容易保持,不易消失。
儒家說,靜中沒物,皆有春意.“萬物靜觀皆自得”,這個境界就是從輕安中體會出來的。
到達了輕安的境界後,修習的人最好獨自居住在安靜的地方,努力上進,如果又攀結許多外緣事物,不能繼續努力,輕安就漸漸消失了。
如果繼續努力修習下去,會發現在不知不覺中,輕安的現象變得淡薄了。事實上這個現象並不表示輕安消失了,而是因為長久在輕安中,不像初得輕安時那麼明顯而已。就好像吃慣了一種味道,再吃就不會像頭一次那樣新奇罷了。
從這個輕安的境界,再繼續用功,不要間斷,定力就堅固了,這時會感到清清明明,全身的氣脈也有了種種變化,如感覺身體發暖發樂等,難以形容的微妙感覺,這就是“內觸妙樂”之趣了。到了這個程度,才可以斷除人世間的欲根。
當體內氣機最初發動的時候,生機活潑,體內陽氣周流全身,如果忘記了把心念“系緣一境”的話,性欲必定旺盛起來,這是十分危險的事,要非常謹慎自處才行。過了這一步險路,再往前邁進就發生了“頂”相,也就是超過了“暖”地更進一步。此時,氣息歸元了,心止境寂。因為這是三昧戒不許說的範圍,很難用言語文字說明。並且,修習過程中的各種身心變化,都需要知道對付的方法才能成功,這是屬於避戒範圍,在此也不加討論。
修定的人到了這個程度,可能有氣住脈停的現象。其他學說對於氣住脈停的現象,都有詳細的描述。邵康節的詩中說:“天根月窟常來往,三十六宮都是春”。這個境界聽起來很容易,但真要能夠達到這個程度,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如果真的達到了這個境界,再繼續位於定中,就可以發生五種神通,在五神通中,眼通是最難發起的,一旦發起了眼通,其餘四種神通也就相繼的發起了。不過,也有因根器秉賦的不同,或者只發一種神通,或者同時併發,都不是一定的。
眼通發起的時候,無論開眼閉眼,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十方虛空,山河大地,微細塵中,一切都像透明琉璃一樣,絲毫沒有障礙,並且,凡是自己要看的事物,只要心念一起,都可以立刻看到。其他的神通,也是一樣情形。
修行人在定心沒有到達頂點,智慧沒有開發之前,忽然發起了神通,就很容易跟隨著神通而妄念流轉,反而失掉了本性,弄得修證的目標也丟了,如果再用神通去迷惑人,就是進入魔道了。所以修習的人如果把定當作最後目的地的話,等於黑夜行路,最容易落入險途,這是魔外之道的三岔路口,不能不特別小心。
有些人也許不發神通,但定心堅固有力,可以控制自己的心身,隨意停止氣息或心臟的活動。如印度的婆羅門、瑜伽術及中國的練器合一之劍術等,都是到達了這個定境,用控制身心的方法去震驚世人,造成奇跡。不過,能達到這個程度,非排除一切外務,經過很多歲月的專心努力,是不能成功的,絕對不是僥倖可成的事情。
佛法的中心定慧之學,以定為基礎,在得到定以後,連這個定的念頭也要捨棄,而住於一種“生滅滅已,寂滅現前。”的境界。這時一切的生和滅都滅掉了,連身心都沒有了,何況心身所達到的境界,當然也都滅掉了,因為這個可得的境界,就是“心所”所生的,是屬於生滅的範圍;既然是生滅範圍,當然就是虛妄。所以《楞嚴經》中說:“現前雖得九次第定,不得漏盡成阿羅漢,皆由執此生死妄想,誤為真實。”
若能舍掉定相,位於寂滅之中,“性空”就呈現了,這是小乘的目標果位元,破除了我執,而達到“人空”的境界。
修習大乘菩薩道的人,連小乘所達到的這個空寂也要捨棄,轉回來反要去觀,觀一切假有實幻的生滅往來,緣起無生,成為妙有之用。最後還是要不住不著於任何境界,也就是說,既不執著“空”,也不執著“有”,更要舍離“中道”,不即不離,而證到等覺和妙覺的果海。
證得了等妙二覺之果,才知道一切眾生本來就在定中,根本用不著去修證這個空。佛所說的這一大藏教,就是這個問題,用不著再多囉嗦了。
話雖如此,如果沒有定,就失去了基礎,只會說理,不能親證這個理,只能算是“乾慧狂見”,只能隨著水順流,而不能返流,也就是說自己不能做主,都也是虛妄不實的。許多人學問通達古今,嘴上說得頭頭是道,好像舌頭上生出一朵蓮花一樣美妙,可是卻沒有半點工夫。如果只會說理,就算說得頑石點頭,也沒有用處,只不過是讚揚自己,毀損別人,那裡是什麼佛心?古德說:“說得一尺不如行得一寸。”所以學佛的人,必須痛加反省,戒除這個只能說不能行的毛病,要按照五乘階梯之學而努力,這是必需的步驟,願與大家共同勉勵努力。